短短几天内,欧洲发生了两起案子,一起在伦敦,一起在巴黎。一个是拿着刀开着车发动独狼式袭击的南亚裔伦敦人,一个是拿着剪刀为家人准备食物的中国人,两起完全不一样的悲剧折射出欧洲已经越来越缺乏安全感,也提醒着中国人在海外维护自身安全的需要也越来越迫切。
近几年来,从巴黎到伦敦,从柏林到布鲁塞尔,恐怖袭击已经成为欧洲的常态,整片欧洲大陆都被恐惧笼罩。这种不安全感也引起民众对于政治精英的不满,民粹主义和排外情绪开始抬头,而巴黎中国人被警察枪杀的事某种程度上代表着:在无法根除恐怖主义的前提下,欧洲人正在把他们的不安全感转嫁到了包括华人在内的移民头上。简单地说就是本地人对外来族群的无差别厌恶和恐惧。
从巴黎的案子来看,被杀的中国父亲的女儿和法国媒体的说法俨然不同。一说是警察执法时发现中国父亲手持利器,所以使用了武力;一说是由于警察为便衣,父亲以为是坏人所以堵门,然后破门后被警察无情击毙。事发后,法国的舆论环境经历了一些转折,一开始只有华人抗议,然后一些反对警察暴力的左派社会团体开始出现,还有人向警察投掷爆竹,但是据了解这些人并非华人。
目前法方对案情的重视也是由于中国通过外交途径施压和当地华人抗议的结果,三名涉事警察已被停职,调查还在进行中,希望重压之下,法国方面可以拿出一个向中国和当地华人交代的结果。
如何避免“受伤的总是中国人”
去年8月由于有华人在巴黎被抢劫杀害,巴黎爆发“反暴力,要安全”的大规模华人游行,要求政府保证华人的安全,当时巴黎市政府和法国政府都做出了保证,但几个月之后,从遭遇抢劫变成被警察暴力执法杀害。从这次事件看来,法国华人的处境并未改善。
这种现象在欧洲实际上很普遍。笔者曾在英国学习多年,亲眼目睹了这种情况。一家生活在大伦敦外围富人区的华人家庭的房子,被当地白人混混扔鸡蛋。家庭主人说其实就是因为看到他们家有三辆车,还有两辆是宝马,住着三层楼的房子,但周围基本都是这样的条件,差别就是他们是华人。
中国人或者说华侨在任何社会都可以说是模范公民。他们勤奋,老实,隐忍,像一棵顽强的种子,只要有一点水和一丝阳光,就能生根发芽,通过小生意养活大家庭,极少知法犯法,而且扎堆生活,和当地其他族群保持距离,避免因不了解导致冲突。也正是因为如此,中国人或者华人,是犯罪分子的理想侵害对象,也是排外势力的理想出气筒。
根据英国、法国、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西方国家的统计,华人犯罪率是移民中最低的,合法积累的财富却是少数族裔中相对较多的。这就使得华人华侨也成为了其他有色人种和当地白人最理想的欺负对象。别的我不说,我们还记得这几年有多少起中国留学生,特别是女留学生被侮辱、歧视,甚至侵犯杀害的案子吗?
这是全球化过程中必然带来的一种现象,是不同族群不同宗教信仰的人在融合过程中产生的必然摩擦,在经济形势好的时候,世界格局大体和平的时候,矛盾可以被掩盖不爆发,但随着全球经济复苏乏力和中东地缘政治格局动荡,这种矛盾就一定会越来越多地爆发。一旦爆发,生性温顺勤劳的中国人就像“羊”,很容易成为“狼”的目标。
海外华人华侨如何在这个西方越来越不安全的时代自我保护,中国政府如何对他们施加保护,让自己的同胞不成为西方社会仇外情绪的受害者,这对于双方来说都是挑战。笔者绝对不提倡大家就别走出去了,或者出去了的都尽快回来,毕竟我们不能一叶障目,不能因噎废食,当年中国和外部世界的对接往往就是靠这些勇敢的先行者打开一条又一条的通道,他们是中国大胆参与世界事务的法理依据。从国家角度来讲,对自己海外公民侨民的保护是一个强大国家的基本能力要求。
正确的思路是让西方社会学会尊重华人华侨,让那些认为中国人好欺负的人改变观念,让针对华人华侨的暴力事件付出代价。比较好的例子有美国小杂货店女老板开枪还击并击毙入室持枪劫匪,以及法国外籍军团华人战友会发挥自身作用,通过多种渠道在巴黎对华人华侨权力进行维护。同时,华人华侨也要提高对当地社会的了解和认识,从源头处降低自己被侵害的可能性,也减少和当地其他族群摩擦的机会。总而言之,只要理由正当,就要勇敢自卫反击,只要受到冤屈,就理性发声施压,久而久之形成中国人惹不得的“刻板印象”。
西方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vs“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欧洲的“不安全感”会进一步加剧,而且会成为常态,这个心理准备是一定要有的,容不得半点幻想。因为撕裂才刚刚开始,摩擦才刚刚开始。
欧洲的团结和繁荣已成昨日的光景,在冷战中两极挤压之下形成的“抱团取暖”已经不再适用,现在欧洲人越来越觉得抱团非但取不到暖,还会让你身上的虱子跳到我身上。“一体化”和“包容理解”既解决不了外部问题,连内部问题也解决不了,这将逐渐成为一种共识,不管欧洲主流媒体和政治精英怎么引导,都无法阻挡。在这种撕裂的过程中社会矛盾是不可能减少的。
伦敦袭击案过后,伦敦所有主流媒体开始出现了以前很少出现的现象,把袭击事件与具体宗教建立直接联系。就是特朗普和希拉里在美国大选辩论时的那个分歧,特朗普直言不讳指,谴责“政治正确”模糊矛盾;希拉里则死守“政治正确”,拒绝把恐怖袭击这一现象和具体宗教建立联系。而今天,一些英国主流媒体已经不自觉地开始同意特朗普了。比如:《泰晤士报》头条是“Killer was Muslim convert”(杀手是穆斯林皈依者);《金融时报》的标题则用了这个词“Home-grown Islamist”(本土生长的伊斯兰教徒)来形容袭击者。
这不由得让笔者想起我们中国的两句老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和“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两句话恰似今天撕裂的西方社会的两种观点。一种是被冠以“民粹”之名的右派保守势力(白人中年人为主,主张本民族优先,否定精英和“政治正确”),一种是被冠以“政治正确”之名的左翼自由主义,在中国俗称“白左”(有色人种和年轻白人,特别是大学生,反对排外和歧视,主张平权和包容,但缺乏解决现实问题的观点)。
这两种观点目前来看还是“白左”处于“主旋律”地位,而且由于是主旋律,它有机会被西方社会付诸实践。以英国为例,现任伦敦市市长萨迪克·汗是伦敦的第一位穆斯林市长,血统是南亚血统,当时他的胜选被视为左派自由派的胜利,因为他象征着包容,象征着即便欧洲弥漫着恐怖袭击和排外主义两个幽灵,主旋律的大旗屹然不倒。此次恐袭之后,他也站出来在特拉法尔加广场泛着泪光和伦敦人一起悼念,并一起捍卫主旋律。
欧洲多地爆发反伊斯兰游行
然而,就是这一次伦敦恐袭,袭击者的血统和宗教信仰和这位象征“主旋律”的市长是一样的。这可怎么办?同样的血统同样的宗教信仰,但是一个可以站在西方主旋律的立场上号召“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而另一个则开着汽车撞向那些和自己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无辜百姓,并拔出利刃刺死一个在这片土地上执法的警察。
伦敦这回又是独狼式袭击,是恐怖袭击中最为无解的一种袭击方式。凶器可以是一把在超市都能买到的刀,可以是一辆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汽车,不需要专业训练,不需要战场经验,不需要和任何人协调配合,造成伤亡的数字也不必很大,对严加防范的主要地标建筑或者政府部门也不必造成破坏,袭击哪怕夺走仅仅一条人命,就可以达到散播恐惧的效果。
从信息传播的特点和民意的微妙变化来看,一次恐怖袭击就足以对过去所有努力塑造的正面形象造成重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正在开始占上风,一些欧洲人的观点就可以窥视一二。
笔者的一名法国同学说:“当年在尼斯,袭击者开的是卡车,这回在伦敦,袭击者开的是家用车,这些都是每个人触手可及的作案工具,而现在所有这类案子都有共同点,就是凶手信仰的是同一个宗教,这不是歧视,这是实事求是。那我们能怎么办,他们都说特朗普不对(指“限制穆斯林入境”),但我觉得你能找到更好的办法吗?如果有我们愿意倾听,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是直面事实,稳定局面。你们中国人就很会做,我听说你们在新疆开始禁止家长诱导强迫未成年人参加宗教,学校内禁止宗教,这是非常有远见的,可惜我们不可能做到。”
他说他正在考虑是不是要给勒庞投票,然而我记得两年前还在读书的时候他是反对勒庞的。笔者有一位英国同学,他是典型的西方左派青年。他反对“脱欧”,反对特朗普,反对歧视难民移民,但是这一回,在伦敦恐袭后,他的倾诉让我印象极其深刻。
他说:“我曾经以为只要我们欢迎别人,别人就会认同我们,因为他们来到这里就同时选择了认同我们的生活方式,而我们也将提供那些他们在自己家乡得不到的权利和机遇,但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们明明来到了这,看到了我们和他们的世界的对比,却还是希望我们去接受他们固有的一切,而不是主动向我们的文化靠拢呢?”
笔者在想,这段话是不是说了这么一个道理:“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前提是河里的水流进海的时候必须变成咸的。也就是说,我可以欢迎你,但如果你不皈依我的主流文化,你会很不舒服,我也会很不舒服。等等,你们“白左”欢迎他的时候明明是出于人道啊?你并没有附加任何前提对吗?
他进一步补充道:“其实我们现在不是很担心对穆斯林族裔的仇恨,毕竟这都是老生常谈的问题。我们担心的是政府获得更多的借口来侵害我们的隐私权,出于反恐的需要,像现在社交软件Whats App就会对信息进行监视和审查,这是我们比较担心的。”
说到底,有些“白左”还是担心自己的权益多于担心少数族裔的境遇。在“白左”摇摆和自顾不暇时,相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人正在变多,法国大选目前给选民提供的选项就是“中,右,极右”三种,所以排外情绪和不安全感的增加已是定数。
另一边,中东的战火已经基本转入对ISIS伊斯兰国的总攻阶段,ISIS领导人巴格达迪号召所有“非阿拉伯圣战者回到自己的国家或引爆自己”,这就是化整为零放弃“根据地”,这些拥有实战经验的危险人物在离开叙利亚和伊拉克后,他们会去哪?全世界很多国家将要迎接一批极端恐怖分子回流潮。对恐袭早已习以为常的欧洲准备好了吗?欧盟的团结还能维持多久?中国在和欧洲打交道时必须做好一切准备,而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同胞也要做好一切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