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可能对系统性红斑狼疮（systemic lupus erythematosus，SLE）有所耳闻。红斑狼疮是一种慢性的自身免疫系统疾病，它可能反复、周期性地发病，导致死亡。而且，它多发于年轻女性。多年来，医学专家做了大量筛选，但始终无法找到导致系统性红斑狼疮遗传性链接或是基因突变上的共同联系。

蒙特利尔临床研究所（Montreal clinical research Institute）的分子免疫学研究室主任顾华教授与中国国内医学专家合作，在5月17日出版的最新一期《免疫，Immunity》杂志上发表了研究论文，前所未有地揭示出，T淋巴细胞中一小群蛋白质CBLB和CBL（统称CBLs）的下调或消失是导致红斑狼疮发病的原因。

《免疫》期刊是免疫学研究中最顶级的论文刊物

在这篇论文正式发布之前，顾华教授在他的实验室接受了加广中文的独家专访。他说话轻声细语，尽量用平实易懂的语言描述他们对这两种蛋白质研究得出的突破性进展。

他介绍说，系统性红斑狼疮主要是免疫系统的过度反应造成的。正常免疫系统的主要目的是对抗外来病原体入侵，但红斑狼疮患者的免疫系统过度反应，以至于它产生的抗体和免疫细胞都是在攻击自身细胞 —— 因为它无法识别自身细胞和外来病原体。

顾华教授多年来的研究都与免疫系统的T淋巴细胞和B淋巴细胞功能相关，以预防各种感染、自身免疫、以及癌症。此前的研究已经发现，红斑狼疮病患者血液中，有TFH细胞（T follicular helper cells， 翻译为滤泡辅助T淋巴细胞）增加的现象，而TFH是T淋巴细胞帮助B淋巴细胞产生抗体的专门提供者。不过，TFH增加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这个细胞和系统性红斑狼疮是否有直接关系，以及是否导致红斑狼疮等问题，始终找不到答案。

而我们的这一研究成果是，第一，找到了滤泡辅助T细胞增加的主要原因，就是它当中的CBLs蛋白水平不正常。 第二个是确认，TFH是系统性红斑狼疮的病因，是它造成了红斑狼疮。理论上，这个研究成果比之前更进一步，从机理上，找到了红斑狼疮致病的原因。（引自 顾华）

顾华教授进一步解释说，他们的研究发现，红斑狼疮病人中，TFH细胞多，功能强，而且很活跃，原因正是T细胞中的CBLs蛋白下调或消失 —— 这种蛋白本身是有免疫抑制功能，一旦它们的功能下调或消失，就会造成B淋巴细胞过度反应而产生病源性抗自身抗体。

这篇论文主要描述，他们做了红斑狼疮病人组和正常人对照组的比较，发现病患组的CBLs蛋白水平下调或消失，80%的病人都有这种现象。而在动物模仿实验中，他们也看到，如果CBLs蛋白下调，动物本身几乎百分百发生了SLE （红斑狼疮类似病症）。他们的工作也做了近一步的机理研究，详细介绍关于CBLs是怎么调节TFH细胞发育和功能的 —— 这是科学杂志感兴趣的部分。他还表示，这次的成果是实验室工作一直延续的研究结果，此前，他们已经就CBLs在免疫系统的功能以及机理做过研究。他介绍说，目前医学研究中，肿瘤免疫是个热门方向，而且医学研究和临床也在这方面取得长足进步。他乐观地说，或许十年之内，不少的癌症都可以找到在无害状态下延续生命的办法。

研究如何用于临床？

顾华教授谈到，作为科研工作者，最希望的当然是能把研究用于临床。他表示，他们已经就这项发现申请了专利。而他的实验室目前专注的，首先是希望开发一款试剂（testing kit)，检测CBLs的水平，这可以作为医生临床诊断的指标。另外，就是希望能找到一些小分子或是其他手段，令CBLs的水准调回正常，这样可以抑制TFH的数量，让免疫系统恢复正常 —— 这可能是一个比较长远的目标。

正如他在研究所的介绍当中提及的：我们的工作将带来更好的对自身免疫性疾病和癌症治疗，以及对疫苗接种的改进。（引自 顾华）

希望有一方研究净土

作为华裔学者，他表示，自己感兴趣的只有科学和自己的研究学科，希望能有一片净土，专心学术。八零年代初，顾华从中国科技大学细胞生物学毕业后，在中科院上海生物细胞化学研究所继续硕士学习和研究。

1987年，他前往德国科隆大学遗传研究所继续深造，在那里，他用了三年半时间完成博士学位，又做了三年的博士后研究。他表示，在德国的六年，不仅为他打下了免疫学的基础，还令他为条件基因打靶，conditional gene knockout创造出一个独特的模式。

十年前，顾华教授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来到了蒙特利尔临床研究所。他带着记者参观了自己的实验室，介绍说，这个研究所在蒙特利尔生物化学研究中是顶级的，是个小而精的研究所，而且它非常多元，环境也很好。他说，这个研究所比起哥伦比亚大学，好的地方在于，它的基础设备和管理是非常好，它的中心实验室也是非常先进而且方便 —— 仿佛一个小而全的麻雀，你做什么研究都有技术仪器和设备的支持。他认为，这一点和美国大学里很不一样。美国大学更像个辽阔的海洋，人们各自为政，名教授和普通教授之间在科研经费和研究设备上贫富悬殊很大。

这两年，加拿大政府和安全部门不断强调科研领域中的国家安全因素。今年年初，更是列出了85间中国大学与研究机构，指其威胁加拿大国家安全，如果与这些机构合作，将不会得到联邦政府的研究拨款。顾华表示，自己目前还没有受到这些政策的影响。他认为，或许在有些项目上，需要把国家安全考虑进去，但其他的研究，能造福人类，是有协调、折中的空间的。（照片：RADIO-CANADA / YAN LIANG / RCI）